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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学生憋不出800字作文的两个残酷真相

根据惯例,聊语文之前还是做个声明:以下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,如有激进言论引起不适还请见谅。

之前咱们聊过关于怎么写作文才算有文采的问题,这次我们把问题再往回倒退一步:且不说文采,为什么区区800字的篇幅,能让很多中学生挠头呢?为什么他们会觉得写作文是在憋作文呢?

我们不妨想想人在什么情况下感觉很憋?

要么,你这里啥都没有,但是别人要求你交个东西出来,你费了半天劲弄出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,这是一种憋;

要么,你其实有东西,但是这东西因为各种原因不能拿出来,这东西就只能藏在心里,这是另一种憋。

现在我们可以武断的下一个结论:但凡是憋作文的学生,这两种情况一定是兼而有之。

接下来话分两头说。

先说第一种情况,让你交一个你没有的东西出来。

绝大多数时候,我们的作文是命题作文,命题作文就是,老师认为这个题目适合像你们这么大的学生来记叙,来抒发,来发表看法。

当然老师也知道,面对同一个题目,并不是所有学生都真的有话可说,老师平日里讲的课,很多时候也是在为这种情况兜底:同学们,当你们不知道该写什么的时候,你们试着回忆一下我们学过的课文,想想别人是怎么写的。

直白一点说,你写不出来,你可以模仿嘛。绝大多数作文技巧,都可以归为模仿。

我们的语文课本的确提供了大量供学生模仿的好作品,我们的语文老师也带领同学们细致的赏析了这些名作名篇,现在轮到学生们展现教学成果了。

比如不知道怎么写景,你可以模仿《荷塘月色》,如果你的作文里能有那么几处,照猫画虎的把朱自清的神韵模仿出十之一二,老师一定会欣慰的画上红色波浪线,然后给个高分。

特意查了一下,各省所用的几种语文教材里,《荷塘月色》都是高一必修的重点篇目,网络上能找到的各式教案,也都不谋而合的把教学重点放在了对写景部分的文字赏析上。

好像几十年前,《荷塘月色》这篇课文也是这么教的。这是一种传统。

王国维说“一切景语皆情语,一切情语皆景语”,这个道理语文老师不可能不明白,但具体到教学的环节,讲“景”总是容易一些的,而讲“情”,太难了。

老师给学生讲“景”,讲“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,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”,光是把“莲叶何田田”的“田田”讲明白,学生就已经挺受用了:今天又学到了新的表达方法,以后形容莲叶层叠相连的样子,就用“田田”这个词了。

可是如果你看到的莲叶不是那样呢?是稀稀疏疏的呢?或者你干脆就没怎么见过莲叶呢?

此时你的脑海里满是语文老师讲解“田田”的画面,仿佛“田田”是个在作文里价值5分的词汇,而像“稀疏”这种普通的词,只值1分。

这就是模仿的结果:语文老师说了,那是一个好词,那是一个好的表达,所以我也要那样写。

最后,如果学生能憋出几个“田田”,换来一个不错的作文分数,也就皆大欢喜了。

可是读《荷塘月色》这篇散文,只学些描写荷花和月光的句子,这和买椟还珠有什么区别呢?朱自清劈头盖脸就说了,“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”,失去这个大前提,那些美景其实是没有灵魂的。

老师其实也会讲到“颇不宁静”的创作背景:这篇文章写于1927年7月,当时正值“四一二”反革命政变,共产党人的生存环境非常恶劣,所以朱自清才说,“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,一定要说的话,现在都可以不理”。

那为什么说讲“情”很难呢?比如老师会告诉学生,在白色恐怖的笼罩下,朱自清是想借着荷塘月色保有一些独属于自己的天地,这种解读好像也对,但是如果非要以这层意思为轴去延伸,那“情”就一定会被束缚了。

因为我们很难揣测朱自清写这么一篇文章的真实用意(很多情况下作者自己也未必清楚),我们也很难说,一个“颇不平静”的朱自清,在写完《荷塘月色》之后,是变得平静一些了,还是更不平静了。

可是无论如何,这个“颇不平静”才是全篇的核,清代思想家王夫之说“以乐景写哀,以哀景写乐,一倍增其哀乐”,《荷塘月色》就很符合这个观点。

用通俗的话讲,朱自清当时就是内心很烦躁,然后难得有个清净的晚上,他想暂时把烦躁抛诸脑后,一个人溜达一会儿,至于溜达的时候是写荷、写月、写风、写树、写影,或是写蝉声蛙鸣,其实是个很随机的事情,他把景写的很美,很纯粹,让人完全体会不到烦躁在其中,就是“以乐景写哀”,那么达到的效果就是,“一倍增其哀乐”。

其实朱自清是留下了很多暗扣的:比如他在形容灌木的时候说“峭楞楞如鬼一般”,这个描述很多人觉得有点突兀,但这反而更可能是他的真实感受,余光中虽批评《荷塘月色》句式繁琐辞藻堆砌,却唯独对这一句给予了“寓美于丑”的正面评价;

比如他甚至会嫉妒小动物,说“这时候最热闹的,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,但热闹是他们的,我什么也没有”,朱自清在这里的情绪简直要溢出来了,也正是到这一句,他对现场的描述戛然而止,转而开始神游起了采莲的事情;

又比如他一头一尾讲他的妻子,从出门时“迷迷糊糊地哼着眠歌”,到进门时“妻已睡熟好久了”,这可一点也不是闲笔,这是比他中间见到的一切更加“安宁”的场面,这是人世间的安宁,这种用妻的安宁来反衬自己的不平静,又是一种“以乐景写哀”了。

所以你看,这些是可以模仿的吗?所有这些景物描写的背后,这种复杂的甚至矛盾的情绪,结合时局,一个中学生有可能、有机会感同身受吗?

比如你们家孩子现在写作业写得很心烦,说我要出门散心,我要去赏月,家长能同意吗?又或者为什么愁绪是剪不断理还乱的,成年人应该如何解释给孩子听?

撇开这些情的体验,只是单纯的做一些赏析教学,最后建起来的都只能是空中楼阁。

这就自然进入到第二部分了,是学生们从来没有过情感的体验吗?未成年人就不懂情为何物了吗?还是有些东西他们没法写到作文里?

还是拿《荷塘月色》举例,据说,有家长建议删掉这篇课文,为啥呢?就因为这里头有八个字:好像刚出浴的美人。

家长的理由想必大家秒懂了,这个理由本身也可以理解,只是整件事背后传达出的是一种价值观:未成年人,不配谈情和欲。

老师和家长会允许一个孩子用文字忠实记录自己的情和欲吗?比如,我现在暗恋班里的一个女生,我在各种纠结微妙的情绪中来回游走,大人说中学生早恋影响学习,可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又不是说掐灭就能掐灭的,我该怎么办?所有这些,可以写到作文里吗?

这个问题就算老师同意,学生们也不敢,因为语文课从来没有聊过这些敏感的问题。为什么语文课不聊这些呢?因为就没有适合展开这类话题的课文。

以至于学生们都不知道,那些著名的作家,其实写过很多这样的题材,只是教材不好意思收录而已。

比如汪曾祺,初中生的课本里有《端午的鸭蛋》,所以学生们以为汪曾祺是个擅长写美食的作家,可是汪老更擅长的是写情,甚至是写有些人口中的“邪情”。

举个例子,汪老有一篇作品叫《聊斋新义瑞云》,情节大概是这样:

有一个妓女叫瑞云,长得漂亮,是头牌,一天来了个穷书生叫贺生,贺生喜欢瑞云可是不够钱赎她的身。后来一个秀才在瑞云额头上点了个黑指印,因为变丑了,瑞云被赶到下厨干粗活,结果贺生只用很少的钱就把瑞云给赎走了。两人成婚之后,秀才再次出现,恢复了瑞云的容貌,一个典型的大团圆结局。

可是重点来了,这是一个聊斋故事的改编版,蒲松龄的原版里,贺生娶瑞云的理由是:人生所重者知己,卿盛时犹能知我,我岂以衰故忘卿哉?

也就是说,原版里贺生娶瑞云是出于道德上的考量,而汪曾祺给改成了审美的理由:贺生说瑞云脸上有块黑确实难看,但“看看就会看惯的”。这个“惯”字有多重要呢?以至于到了新婚之日,那块黑不见了,贺生竟然“若有所失”。

这个改编,直指爱情的核心:如果你是一位女性,你希望人家娶你是为了报恩,还是真的因为喜欢你?贺生的爱情就是,我爱你,与你脸上有没有那块黑无关。

可是这样的爱情,能进语文教材吗,至少现在是不敢想象的,因为主人公是个妓女。

其实成年人都知道,妓女的故事不等于色情的故事,最好的情和欲,并不以挑逗为目的,而是回归天真与自然。

可惜面对十几岁的少男少女们,我们甚至没有勇气与他们大大方方的谈情、谈欲、谈情欲背后的美。

当然你可以说,语文课本里也是有爱情的,比如舒婷的《致橡树》,这的确是一个关于爱情的很好启蒙范本,可惜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少了,现在语文课本里绝大多数的“情”,类似《关雎》、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、《牡丹亭》这样的作品,好归好,我们读来真的会有脸红心跳的感觉吗?

这些“情”,仍然有太多道德的意味在其中,仍然属于温柔敦厚的诗教范畴,就好像我们终于可以聊聊爱情了,结果我们聊的还是一种正能量。

我们的教育总在谈传递正能量,可是对一个少年来说,如果他人生中有那么一个时刻,希望自己是真的,是善的,是美的,那很有可能是他想要证明给自己喜欢的人看,甚至无论多么卑劣的平庸的人,都可能体验过这样的时刻。

这种最原始的正能量,却长期被视为洪水猛兽,我们又凭什么要求学生写作文“言之有物”?他们的那个“物”,我们真的有正视过吗?最好的作文,为什么不能是一封情书?

成年人看到这里还是迟疑了,好像我们从来就没有信任过孩子,又或者我们是不信任自己。

我们还是觉得写自己的心里话是一件危险的事情,照着作文书模仿一篇拿个好分数不香吗?

也对,所以说到底为什么学生们写作文觉得很憋呢,是因为从大人开始,我们都已经习惯了虚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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